记者/赵天宇 编辑/刘昭 校对/肖园

采访专家

杨功焕 （中国疾控中心原控烟办主任、协和医科大学教授）

最近，你是否发现身边“吞云吐雾”的朋友渐渐多了起来?不过他们抽的都是一种被称为“电子烟”的产品。

作为香烟替代品的“电子烟”，一开始被烟雾发烧友玩家所喜爱，但自从打着“戒烟利器”名号出现以后，便一下名声四起，自此一发不可收拾。除电子烟本身宣传的降焦减害口号以外，随着科技的进步，电子烟生产厂商不断改进产品，竟然让“电子烟”在年轻一族当中开始流行起来。不知不觉中，吸食电子烟已经成为一种新的“时尚”。

那么，电子烟真的“天然无公害”吗?为何市售电子烟价格相差悬殊?公共场所禁吸电子烟到底有没有必要呢?

销量猛增138%

烟草作为一种消费消遣品，广泛进入人类社会的时间并不算长，直到16世纪新航路开辟以后，才从美洲流传到欧洲。至于中国，群众大规模抽“洋烟”的历史其实还不到一百年，老舍话剧《茶馆》当中，民国初年唐铁嘴抽的哈德门香烟，在当时还被称作稀罕品。不过香烟在中国的发展速度却十分惊人，统计资料显示，我国烟民数量高达3.5亿，稳居世界榜首。

众所周知，长期吸烟对心脑血管、呼吸道都有较大影响，而香烟当中含有的特殊物质使人容易上瘾。在这种背景下，一种新型的电子香烟应运而生了，而他的发明者竟然是中国人韩力。

韩力的父亲因为吸烟死于肺癌，因此他在2003年发明了一款尼古丁电子烟产品，并在2007年获得了国际专利——也就是当年大名鼎鼎的“如烟”。不少人对它的广告词都记忆犹新，按照韩力的说法，他希望“产品能够更好地帮助烟瘾者去除烟瘾影响”。

为了和抽香烟区别开，电子烟爱好者创造了 Vape 一词。它从 Vapour(雾气)一词延伸而来，表示吸电子烟的动作。2014 年，Vape成为了《牛津词典》的年度词。

电子烟的原理并不复杂，它由电子烟烟具和烟油组成，其中，烟具是雾化的工具，需要抽烟的时候，电子烟有个气动开关，吸气的时候接通，电阻丝发热，将含有尼古丁的芳香油气化，抽烟者就吸入这些气化的芳香油和尼古丁。

对比普通香烟，电子烟成分当中没有焦油、醛类、酸类、酚类等致癌成分。燃烧以后也不会产生有害气体，因此不少电子烟都纷纷打出了“健康环保”的旗号营销，甚至表示自己的产品具有“排毒清肺”的功能。随之而来的是销量的大幅提升，数据显示，2017年加热不燃烧烟草制品销售额约50亿美元,较2016年增长138%，快速推动电子烟行业发展。

但事实真的如此吗？

▲（仅限城市地区，不包括农村地区吸烟者） 〔数据来源 国际烟草控制政策评估项目（ITC）中国调查报告〕

电子烟同样有害健康

“电子烟并不是香烟的替代品，反而有可能造成恶性循环。”中国疾控中心原控烟办主任、协和医科大学教授杨功焕告诉北京科技报记者，与商家宣传的不同，电子烟并不是什么“天然无公害”的产品。

人抽烟之所以会上瘾，还是尼古丁这种物质在作祟。尼古丁俗名烟碱，是难闻、味苦、无色透明的油状液态物质，对人体外周神经和中枢神经系统发挥作用，临床上无任何应用价值。尼古丁主要存在于烟叶之中，在番茄、枸杞子等多种茄科植物的果实中也含有少量尼古丁。科学研究认为，尼古丁是人类目前最难戒掉的成瘾物质之一。

烟油的成分是丙二醇(PG)、蔬菜甘油(VG)和尼古丁，其中尼古丁是烟瘾的主要成因。因此电子烟烟油中尼古丁的主要作用就是满足人的烟瘾，而PG用于溶解，VG用于产生制造烟雾。

虽然科学研究表明，香烟当中焦油是主要致癌物质，一氧化碳对人体危害最大，但这不能代表尼古丁对人体无害，相反的是，它同样需要引起重视。杨功焕表示，尼古丁除了是让人成瘾的主要元凶外，不断重复使用尼古丁，还会导致冠状动脉和外周动脉的内皮细胞损害，也会增加心脏工作速度和升高血压，是诱发冠心病的重要因素。大剂量的尼古丁会引起呕吐以及恶心，严重时甚至会导致死亡。

除去健康上的损害，电子烟的使用，尤其对年轻人，不仅不能戒烟，还会造成吸烟的恶性循环。杨功焕解释说，由于电子烟内含有尼古丁，长期吸食以后不仅不能戒烟，还会让人更加依赖;但电子烟的口感和真实香烟又有一定差距，而且往往价格不菲，结果就是不少吸食者最终还是要转回到吸食焦油香烟，不仅没有达到戒烟目的，反而起到了一个“反推动”的作用。

〔数据来源 国际烟草控制政策评估项目（ITC）中国调查报告〕

记者：实测低价电子烟，口感差、信息少、烟油盖子拧不上

据了解，与传统烟草制品不同，目前电子烟到底属于“烟草制品”还是“电子产品”，分类并不明确。因此，目前国内电子烟产品缺乏监管机制，在售产品质量也参差不齐，并且以网络销售为主，从几十元到几千元，价格差异很大。

杨功焕表示，就目前的市场而言，一些低价电子烟包装简陋，做工粗糙，工艺水平不过关，选取的烟油也是低价产品，对人体危害较大。电子烟在高温下会产生一系列的裂解反应，不但会有甲醛，而且雾化加热的金属丝也会产生急毒性重金属，长期摄入对人体也有危害。此外，电子烟加热时温度往往超过400度，劣质产品极容易出现爆炸等问题。

为此，记者在淘宝网上浏览搜索了一些电子烟产品以后发现，这些产品的售价大多在二三百元，并且特意标注了“大烟雾”“戒烟神器”“送礼佳品”等标签。不少产品更是可以选择口味和口感，诸如玉溪口感、中华口感等，甚至还有樱桃、可乐等全新口味的产品，并可以选择不同烟油浓度。

▲电子烟烟油的浓 度是指尼古丁含量的高低。很多烟油 厂家可以提供烟油 浓度的定制。比如 6mg 的烟油，是指1毫升烟油中含有 6mg 的尼古丁。拿 大烟雾电子烟常用的3mg烟油来说， 大概0.4ml 就相当 于一根香烟的尼古丁量。图为记者购买的低价电子烟中的烟油产品 （摄影/赵天宇）

于是，记者购买了一款售价仅为39元的低价电子烟进行测试，这款产品在介绍时并未标注功率、烟油成分等信息，收到货品以后，烟油包装盒和电子烟包装盒都十分简陋，尤其是烟油，不仅包装盒上没有在明确位置标识尼古丁含量，烟油瓶甚至拧开以后都无法完全扣上。

按照步骤加注烟油以后，记者进行了一次测试。在吸食一段以后，只感觉喉咙干涩刺痛，完全没有宣称的中华香烟的口感。更令人担忧的是烟杆加热器部分已经发热严重，为了安全起见，记者不得已停止了“试验”。

目前电子烟市场“鱼龙混杂”，美国有FDA等部门对电子烟进行监管，而中国的电子烟属于无监管状态。虽然世界卫生组织建议，“各国政府应该采取措施，禁止人们售卖电子烟给青少年。世界卫生组织建议，禁止人们在公共建筑内吸电子烟，直到有研究显示电子烟发出的烟雾对周围的人无害为止”。但是电子烟产品已经迅速发展，因此必须对其产品的安全和质量进行监管。此外，担心身体健康的消费者可以选择低浓度甚至尼古丁含量为0的烟油，毕竟浓度越高的烟油，带来的“击喉感”也就越强。

专家：公共场所禁“电子烟”合情合理

实际上，近半年来有关电子烟的话题当中，引发的最大争议，就是公共场所吸食。不久前北京地铁爆出，被劝阻吸食电子烟的女乘客破口大骂的视频，让人印象十分深刻。而北京市控烟协会也表示，时下流行的电子烟也会释放有害二手烟，公共场合应该禁止吸食，并计划推动电子烟纳入控烟范围之内。

众所周知，二手烟对人体危害极大，而一些研究结果也认为，电子烟释放的“二手电子烟”会引发人体肺部的疾病。

但杨功焕告诉记者，电子烟的烟碱经雾化后形成的是气溶胶，气溶胶会迅速地在空气中被稀释，而稀释后的气溶胶很难再被吸收。“目前没有任何准确证据表明电子烟释放的蒸气烟雾对人体有害。”

正因如此，“电子二手烟”无害成为不少人在公开场所吸食的“最佳借口”，他们也堂而皇之地认为自己抽的并非“烟草制品”，因此没有理由控制。对此，杨功焕认为，在公共场所禁止吸食电子烟合情合理，参考一些欧美国家的做法，电子烟早就被列入控制名单。

▲北京控烟协会拟推动电子烟纳入控烟范围 （供图/视觉中国）

“首先，吸食电子烟所产生的烟雾和普通香烟类似，甚至比普通香烟烟雾更浓，这会带来视觉上的误解和执法上的困难，一些烟雾报警器甚至会因此触发，造成不必要的损失。”杨功焕说。其次电子烟不利于推广控烟戒烟，我们对于这种行为不应该持鼓励态度，在公共场所禁“电子烟”很有必要。

记者了解到，目前世界各国对于“电子烟”的态度有所不同，但大部分国家都对此加强了控制和监管：在美国，电子烟由药物管理局进行监管;在新西兰，电子烟尽管可以销售却不能打广告;在英国、马来西亚等国，电子烟都被列为药品销售;而在加拿大、新加坡等国家，电子烟则是被明令禁止销售的产品，吸食者只能通过“黑市”交易。中国也多次呼吁由国家药监局对电子烟产品进行监管。

杨功焕强调，烟瘾是一种精神神经障碍疾病，世界卫生组织对此有详细的分类编码。无论出于什么目的吸食电子烟，都不是值得鼓励的行为，戒烟一族更是要运用科学的方法。■